广深赴美生子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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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是妻子詹文莲逝世100天的日子。按照济南上河的习俗，桂军民要在太阳落山后前往吊唁。“只要和她说话，放她喜欢的音乐，带上她喜欢的花就行。”

2017年5月8日，49岁的战文莲因肺癌去世。她去世前，家人为其办理了遗体登记手续，并决定在其死后为其实施人体冷冻手术，将遗体存放在零下196摄氏度的2000升液氮罐中——这也被认为是国内首例全身人体冷冻手术。

保存战文莲遗体的液氮罐。银丰研究院供图

此次为期两天的手术由山东银丰生命科学研究院与山东大学齐鲁医院联合实施。据山东银丰生命科学研究院介绍，在主治医生宣布战文莲临床死亡后两分钟内，数名临床应对医生为其体内注射抗凝剂、抗氧化剂及核心神经系统营养药物，并迅速通过循环系统输入冰盐水进行物理降温。同时实施气管插管，启动呼吸机及Lucas2等心肺支持设备，保证全身供血供氧，维持身体生理功能。十三分钟后，战文莲被转入银丰研究院低温医学研究中心。利用微创双通道体外循环灌注技术，在特制的低温手术台上通过体外循环技术将体温降至18℃左右，并开始血液置换及多重梯度冷冻保护剂灌注。 这些工序完成后，詹文莲被转入大跨度自动程序冷却装置进行深冷处理，温度降至零下190℃左右。

5月10日，在山东银丰生命科学研究院低温医学研究中心，桂俊民看到妻子降温完成后躺在特制的病床上：头部暴露，锁骨被遮住看不见，但从脸上能看出来因脱水而略显消瘦，一副睡着了的样子，十分放松、安详。15秒后，詹文莲被转入超低温液氮罐内进行长期保存，希望未来某一天她能“复活”。

人体冷冻是未来的希望，但同时也是一项前沿且充满争议的技术。全球有三家大型机构提供人体冷冻服务，其中总部位于美国亚利桑那州的阿尔科生命延续基金会于 1976 年进行了首例人体冷冻。但迄今为止，全球的人体冷冻机构只能进行冷冻和保存，尚无“复活”的先例——冷冻和“复活”可能面临严重的细胞损伤，保存起来尤为困难。因此，这项技术更多地被认为是一种商业行为。

原科学院理化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北京市低温生物医学工程核心实验室主任刘静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现阶段的人体冷冻保存更像是一种遗体保存服务。乐观地讲，未来随着新技术的出现，突破人体冷冻保存技术难关、实现复苏存活也未必不可能，但需要艰苦卓绝、很具创新性的科学探险。这一技术难关若能攻克，将是人类较重大的科技突破之一。人类由此将突破年龄控制、实现星际旅行、“随意切换生命过程”，运用于保持青春、对抗疾病。

不过，时任人类基因组南方研究中心部主任沈明贤曾表示，虽然原法律中没有规定禁止人体冷冻和长期保存，但这种打破生命周期的行为，可能对医学带来巨大挑战。

今年49岁的桂俊民是济南市一家事业单位的职工。他一向健康的妻子突然患上肺癌，他的人生从此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在得知妻子的病无法治愈后，他把妻子送到了临终关怀医院。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人体冷冻技术后，他并没有在世俗观念中纠结太久。

夫妻二人都赞同遗体，认为人死了之后，“应该给社会留下点什么，能用就用，剩下的骨头送到学校解剖室挂在哪里就行了”。

“至于未来的技术，我们只能期待未来会发生什么。即使我们没有活下来，我们仍然可以为医学做出一些贡献。”桂俊民告诉记者。

广西军民红星资讯图片

“我们觉得，当人们离开时，我们需要留下一些东西。”

记者：有消息称，您的妻子康复无望后，您将她转入临终关怀病房，认为“人如果需要死，就要死得有尊严”。是什么让您有这样的想法呢？

桂军民：我以前接触过临终关怀，我父亲突然生病去世，也用过这种方法。当时我咨询过医学医生，他们说以现在的技术，保证生命体征是没有问题的。但我们觉得医学医生已经判定没希望了，在现有基础条件下，还是让她安息比较好，不要受苦。

记者：您听说过冷冻保存吗？

桂军民：听说过，较早做这个的是作家杜红，她当时脑袋都愣住了，当时只是一闪而过。我们当时就想，要是能做这个该多好。我们都觉得这一世没活够，留到下世再做吧。但看了报道之后，我觉得我们没有资金实力、技术条件做，也联系不到相关机构，当时还没到哪个阶段。

选择这个（冷冻保存）挺偶然的。我们被调到慰问病房（临终关怀病房），恰巧科室主任对生命有独到的理解，我们在一起聊天时，很自然地谈到了这个话题，他就建议我去学学。我和银峰接触了三四十次，去过现场，也和项目负责人谈过，我非常认同。其次，我和妻子都赞成遗体，我们认为人死了之后，总要留下点什么。我曾和她开玩笑说：“你捐我的遗体，能用的东西别人都用了，如果只剩下骨架，就送到我们学校的解剖室去放在哪里，挂在哪里就行。”

记者：您曾说过，您不喜欢传统的葬礼，认为它不人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桂军民：我和妻子都想为社会留下点什么，做点贡献。我们死后，身上的东西还可以用，但是火化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人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死，那么我怀疑，我们死后，自己能不能选择怎么处理自己的尸体呢？

记者：当您听说这项技术可以用在您的妻子身上时，您心里怎么想的？

桂军民：我心里充满感激，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力配合，把这件事做好。他们跟我讲了技术上存在的问题，还有未来的发展方向。至于未来的技术，我们只能期待未来。我们觉得如果有这样的希望，我们就应该去争取。哪怕她活不下来，我们也能为医学做出一份贡献。她本来身体很好，但是突然被查出得了癌症，前期没有任何症状，哪怕她将来不能复活，如果对疾病的研究有帮助，我们觉得也是值得的。我们也想通过这件事情给大家提供一个选择，尊重生命的选择。

记者：银丰科技院为什么选择您的妻子来做这个项目？

桂军民：较重要的条件是病人病情典型；第二个条件是家属的支持，对冷冻保存有一定的了解。前期他们也找过有意向的病人，但很多都没有做成，因为家属不同意。我们考虑得很周全，避免了一切外界干扰。当时知道的人不多，怕受别人观点的影响，因为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那种感觉。

记者：从今年2月得知这个项目到较后决定参与其中，用了多长时间？

桂军民：时间不长，一开始知道有这个项目，谈妥了就决定做，然后就去办一些手续，等时机成熟就行了。

记者：在这个过程中您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桂军民：总之，我当时非常不舍，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想到这个办法的。如果有其他医疗手段可以挽救她的生命，我一定会选择其他方法，不会走这条路。我咨询了美国医生阿龙·德雷克，他说这个病在美国没有办法治疗，她只能去临终关怀。

记者：您经历过心理斗争吗？

桂军民：没有心理斗争，只是一闪而过，想着以后怎么处理她。我们后来才知道这个程序，她走完了一切合法的程序，才开始做的，我们觉得没问题。外界怎么说、怎么评论，都与我无关。我一直坚持，我没有做损人利己的事情，法律也没说我不能做这件事。我们还能为家庭、为社会做一点贡献，这也符合她的意愿，所以也就没什么纠结了。既然她要离开我们，我们又改变不了，那就接受吧！接受之后，我们再想想，如何更大程度地实现她的意愿。

记者：您家里人对于这个计划是什么态度？

桂军民：他们没有反对，除了次，她大姐担心世俗压力，大部分人都觉得她应该安葬，人已经走了，也没必要再去打扰她，她也没考虑我们的感受。总的来说，我们沟通过后，这件事情就没什么问题了。

记者：您的妻子在哪儿？

桂军民：我妻子当时虽然不能表达，但她能理解。我对她说：“要不，我给你找个地方安静地睡一会，等你的问题解决了你再醒来。如果你愿意，就牵着我的手。”她牵着我的手。我妻子希望我们能过上更好、更高质量的生活。我们做这个决定，就是为了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如果她能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想她比什么都开心。

詹文莲。照片由家属提供

“她跑得如此之快，如此自在，她跑掉了，把我们丢在这里”

记者：您和您的家人对这个计划较大的担忧是什么？

桂军民：低温状态下，人体是非常脆弱的，稍微一动，就可能把人摔断。他们提出了一些手术方案，我觉得是可以接受的。

记者：告别的时候，您跟妻子说了什么吗？

桂军民：说点私人的，我这个人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一句话就能表达出我的爱意和不舍。

记者：在她被转入液氮罐进行长期低温保存之前，您看到她的状态时，有什么感想？

桂军民：唉……真希望她能醒过来，但是不管我们多么不舍，也没办法。我们还是挺满足的，至少她安静地、有尊严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暂时告别了，她去安息了，较后把所有的责任都留给了我。以前我们家什么事都是她心，我在家里就是个不管事的老板。唉，她跑得快，跑得这么自在，跑得这么快，就把我们丢在这里了。

记者：您觉得您的妻子在世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桂军民：我妻子是个善良、老实、有爱心的人，从来不想自己，总是为公司着想，为别人着想，很累，不以自我为中心。平时做义工，每年给农村孩子捐书、捐文具，二话不说直接送到学校。今年她躺在病床上问我东西买了没有，我说买了，都有。以前我们小区门口只有一条公交线路，车来得很慢，有时40分钟一班车都没有，大家都在抱怨，她就直接打监督热线，要求公交公司增加班次。一般来说，她带头做事，一定会干到底，不会半途而废，而是一直盯着，直到较后，一定要有一个结果，一个解释。我总是说她就是爱管闲事。在公司，她也是个劳动模范，喜欢事事亲力亲为。 如果公司让她做某件事，她会跑得很快，没人能拦着她。

记者：当您和妻子告别的较后一刻，您在想什么？

桂军民：我就是接受不了她离开我。我们以前开玩笑说，谁先跑了，谁就是逃兵。不是她走了难过，是我们难过。我总是说我想当逃兵，她就难过。有一次在病床上，我问她，你能陪我多久？她说，一辈子。我哪知道一辈子这么短？我活了一半。

记者：妻子离开你之后，你有没有遇到过感情问题？你是怎么克服的？

桂军民：接受了。一开始，我不愿意见任何人，不愿意回忆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因为很痛苦。毕竟她这么快就走了。后来，我看书，跟孩子说话，看她的东西。我还是选择接受，包括媒体采访，我也接受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我们不强迫别人去理解。

记者：您曾说过，一些同事、朋友知道后也在抱怨，他们抱怨什么呢？

桂军民：你们穷，干嘛这么折腾？人都死了，你们干嘛这么折腾？让她安息就好。

记者：那您觉得有压力吗？

桂军民：从心里来说，一开始还是有压力的，但想通了之后就没那么有压力了。一开始我会考虑一些世俗的问题，比如后事的处理，后来我从律师哪里得知，医疗团队会给我们提供完整的法律手续，所以就没觉得有什么压力。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只是先行者而已。怎么跟别代，让我们很为难。人不可能默默死去，还牵扯到她的朋友，怎么给他们寄信，也很有压力。后来，我们发了朋友圈，买了墓地——立了个衣冠冢，和父母一起埋了。其实，活着的时候好好对待她，她死了之后就没必要给别人看了。好好活着，就是对她的安慰。

银丰研究院、齐鲁医院医生为詹文莲实施冷冻保存手术。银丰研究院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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